裴溯

愿我爱意长久。

【异星觉醒】Something about past [3]

答完辩的我又是一条好汉!

番外能写他们好好谈恋爱都是梦,是梦

以及目前番外的字数已经超过正文了(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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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过空间站的通道,来到气闸室,和其他人一同协助Rory整理好宇航服,准备进入太空捕捉漫游者。

成功的喜悦过后,他们打开装有火星土壤样本的舱室,然而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画面。一个半透明的不明物体迅速地从里面窜了出来,在所有人做出反应前如同一道闪电扑向他们。

David蓦地睁开眼,胸腔剧烈地起伏,强烈的心悸让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他挣扎想要坐起来,浑身的酸痛却阻止着他。一人快步走近轻柔地按住了他。

“Jordan医生,请冷静一点,这里是安全的,但是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进行移动。”

他避开按住他手臂的手,看向那人。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护士。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护士心领神会地倒了水,按下旁侧的按钮让床升至一定的角度后递到他手上,后退一步微微垂下头道:“请您稍等,我去找Kent博士。”

David心不在焉地思索着那双睫毛遮盖下的眼睛中所努力抑制但仍流露出些许的他一时间无法分辨出是什么的情绪,喝光了杯中的水。喉咙的干哑减缓,他放下水杯,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雪白的墙壁,精密的仪器,一尘不染的设施,像是个病房,但又有一种不同于病房的奇怪感觉。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结果,一个男人推门进入。

“你终于醒了,Jordan医生。”男人走到他床前,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是……?”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可以叫我Kent,你的主治医师,也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男人手插着口袋,自我介绍道。

“项目……?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David皱眉,一连串的疑惑脱口而出。

他撑着床沿挣扎着想要起身,名叫Kent的男人上前一步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道:“Jordan医生,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鉴于你刚刚醒来身体状况还不稳定,我建议你先休息一天,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

David摇了摇头。“我没事,有些事我需要知道。Calvin呢?”

Kent直起身,镜片上反射的灯光让David有一瞬间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既然你坚持的话――距离你被救援,入侵者被制服已经过去了三天。这里是美国空军的秘密基地,鉴于这次行动属于最高机密内容,你被送往这里接受治疗和疗养。至于入侵者――就是你所说的Calvin,经过鉴定确认对人类具有极大的威胁,加上Miranda North医生发回地球的警告,组织在初步观察发现其必需食物和氧气才能存活后决定停止为其供给氧气,在采取措施五小时后确认死亡,尸体现在已经送到其他部门进行研究。”

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的落下,David卸下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了床上。

他微微仰头望着天花板,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蓦地松懈下来,轻松似乎夹带着一些其他情绪,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不过他暂时选择忽略这一点。

结束了,都结束了。

只是和他预想中的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知为何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昏迷前Calvin在树下的身影,为了保护他而被抓――

他不能理解它的这一举动,或许是出于对后代的保护,虽然显而易见地,他并没有能力为它进行繁衍。

想到这里,他无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腹部上。Kent注意到了这一动作,镜片后的眼神一闪,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David终于想起了什么,收回涣散的目光急切地问道:“你刚刚提到Miranda,她怎么样了?”

Kent垂下目光,放低声音说道:“很遗憾,Miranda North医生所乘坐的太空舱由于撞击发生故障,没能返回地球。”

David张着嘴,像是一时间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消化了这一信息。如果说空间站内发生的一切是惨剧,那么后来就像是场闹剧。他的计划,他选择牺牲自己与Calvin同归于尽,但最终将它带到了地球,而本该回到这里的Miranda却代替他消失在茫茫深空中。

许久之后他才从复杂的情绪中稍稍脱离,而屋中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忽然感觉到极度的疲惫,在这一切已经告一段落后只想一动不动地休息,即便连日的昏睡让他毫无困意,只是大脑放空地躺在床上。

次日醒来时他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侧过头后出现在视线中的是摆弄着仪器的Kent。

“嘿你醒了。”几个操作后Kent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床边,帮助David坐了起来。

结束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后Kent站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身前看着他,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他的情况,又像只是静静等着他开口。平静的眼神和温和的眉眼给了David一丝心安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首先问道。他不想待在这冰冷的病房里,虽然即便离开这里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关于这一点,Jordan医生,”Kent推了推眼镜,神色间认真了一些,“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关于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带回你的时候你的身体极为虚弱,可以说濒临崩溃的边缘,经过这几天的疗养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依然需要充足的调养和休息。并且在做全身扫描时我们发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们发现,你的腹部中存在着极为微弱的生命迹象。我们有着诸多猜想但无法确定,我想Jordan医生你或许可以解答这一点。”

David沉默了片刻。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无法隐瞒。

“那是――Calvin的后代。我想这一点也在你们的众多猜测之中吧。”

Kent眼神一闪,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看着他,等待着他后续的解释。David继续道:

“不过我已经确定――Calvin的后代在地球上无法生存。或许是因为大气的原因或是其他因素,他们在接触到空气时就会全部死去。”

“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这一点。”

David死死盯着Kent,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后者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露出了带着些轻松的表情,道:“这是个好消息,否则以它们的生存和适应能力,势必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David没有出声。他想起了空间站里Hugh说过的话。

“虽然火星生物的威胁已经基本解除,但Jordan医生――你的身体状况仍然有待观察。我们无法确定它们的存在和生长会对你产生什么未知的影响,我们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和采取一定的医疗措施来确保你的健康,毕竟你是这起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我们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而你的健康才能保证这一切。”

这番话足够合理,David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等待着David的是轮番的检查。护士们躲闪的眼神和其中闪现的畏惧甚至厌恶的复杂情绪David选择忽略。或许在她们看来,“孕育”着火星生物的他已经成为人类中的“异类”了。

Kent有时会来看他,显然除了他的主治医师,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他有着更多其他工作。David没有再和他谈及Calvin,他也就聪明地没有问,虽然David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早晚他会坐在一间办公室或是审讯室中,详细地讲述一切的经过。

深夜时,面对寂静无声的墙壁和冰冷地运作着的仪器,他偶尔会想到树林中的夜晚。月光洒下透过层层枝叶投下光斑,远处传来虫鸣和野兽的声音――近处的全部被Calvin解决掉了。林间寒冷的夜风被包裹着他的宽大的副翼挡住,偶尔抬头还可能看到Calvin被遮挡在头顶薄膜下的“脸”,或许还正在“看”着他。

在稍为空闲且难得的较为轻松的时刻他曾经想过既然Calvin的每个细胞都具有着个体全部的功能那为什么还要演化出头部和类似于“眼睛”的存在。或许那也是火星生命存在的一种形式,或许它在某些程度上模仿了人类的结构――答案究竟为何不得而知,并且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他的身体日渐好转,同时他们也成功地延缓了他腹中的火星生命的生长过程――按照Kent的说法,他们预备等到他的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再以伤害最小的方式将它们取出,以此来确保他最大的安全。

David在最初暂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精心配置烹饪的营养餐,每日例行的周密检查,心理咨询人员的数次谈话,都没有让他产生安逸的感觉,反而从内心深处的角落中渐渐滋生出了不安。

以“身体状况还不适宜进行过多的活动”和“秘密基地不能随意走动”为由,他的行动范围被限制在病房内,并且毫无疑问地,病房之外必然是重重看守。他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一切又犹如一张严密的,毫无破绽的网,让他无从破解。

他突然睁开眼。属于夜晚的黑暗中本应只有仪器时而闪现的光点,但此时却多了一些其他光源。虚掩的门缝透露出一丝走道中的光线,同样随着它们落入屋中的还有隐约的人声。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集中所有的精力听着屋外的声音。他知道这间病房里有着严密的监控,即使是在夜间,而他最经常活动的地方,也就是他现在的所在之处正是监控的核心区域。他必须继续伪装睡眠。

在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他认出了Kent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男人不时的低声回应。

“……情绪比较稳定,目前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身体状况良好,应该不会影响……”

“……依然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不适宜进行任何的活体实验,只有看到样本的图像时才会有短暂的平静,只是随后会爆发出更大的攻击性。”

“是,防护设施万无一失。”

“……体现出的极强的学习能力让实验进行的很顺利。”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麻醉会影响卵的活性,挤压也有一定的可能对内部结构造成损害。”

“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样本清醒的状态下进行切割后取出……”

抓紧床沿的手指松开,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去。

第二日护士到来时他一如往常地朝她微笑,得到了勉强牵动的嘴角和躲闪的视线后David在对方转过身时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医疗器械上。

如他所料,过于完善的安保措施让这里的人放松了警惕,并且感谢过去在军队和战友们闲暇时的交谈让他粗略知晓一些如何避开监控进行行动的诀窍。

他需要快速地收集,赶在他们发现之前完成这一工作。

计划进行的比他想象的要顺利。第三天傍晚,在最后一个医护人员离开后,他确定不会有人再来便拿上所有的工具来到监控的死角。

即便认为他尚未有所察觉,他们依然防范着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病房中没有可供他使用的东西,所以他只能自己动手。他庆幸自己是一名医生,对医疗器具的熟悉程度足够支持他的计划。

这是他最后所能做的了。

看着手中的“成品”,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细长柱状的坚硬物体缓缓推入体内,顶端带着一分冰冷的杀意寻找着那些还处于胚胎时期的外星生命体。

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办法,粗糙且简陋。他不知道这能不能成功,但他别无他法。

这都是为了那些混蛋的人类,尽管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值得他这样做。

他不能任由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将全部人类的存亡作为他们所谓“研究”的筹码。

异物深入体内带来的不适和疼痛让他不得不想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他发现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和Calvin在林间那段绝对算不上是美好的时候。

他在空间站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他喜爱那里的寂静,让他暂时地获得了内心的宁静。机械运作的声音,金属的温度,冷凝水的气味,还有他的队友,家人,这一切他所适应和喜欢的存在让他极少会产生独自一人的无力感。但他忽然恍惚地意识到,在坠落地球到获救的那一段丛林生活中,即便他有过痛苦,绝望,但却不曾感受到孤独。而在这个地方,有着许多他的同类,他却从未有过真实感。

他又想起Miranda对Calvin的恨。虽然不像她一般确定,但他依然要做一切他所能做的,去消除人类的威胁。

实践比想象要困难得多。在警报响起,白色的房间转变成红色时,David意识到或许来不及了。

警卫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停止了动作。一股突然涌上的荒诞感盖过了羞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被按住时他的侧脸贴着冰冷的地板,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几乎笑到浑身发抖,警卫只是尽职地加大了力度令他动弹不得。直到一双黑色皮鞋停在他眼前。

他艰难地抬头,看到了Kent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眼神。

平日里的温和尽数褪去,那张清瘦的脸上只剩下冷漠。

Kent摆摆手。手臂上的力道骤然卸去,他摔在了地面上。一件白色外袍被扔到身上。他抬头,只看到了Kent走到实验台旁的背影。

他默不作声地披上了它,这起码能让他看起来不这么狼狈。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在屋中只剩他们二人时,Kent掏出钥匙把玩着,看着他道。

David靠坐在墙边,后脑抵着冰冷的墙壁。

“Calvin怎么样了?”

Kent低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看来你很关心那个怪物。当然,我们不可能杀了它,它身上具有着人类社会所能接触到的前所未有的东西,新的希望。我很遗憾它杀害了你的队友,并且对你做出那种事,”他露出了一个不加遮掩的轻蔑笑容,“但那不能否定它对人类的价值。”

David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就目前看来,它的研究价值太过有限。我们对它进行了人类语言和部分其他知识的教学,它的学习能力超乎我们的想象,上帝我真想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他流露出赞叹的目光,“只可惜,现在还不能解析出它发出的声波,无法解读它所传达的信息。至于其他更有价值的方面,作为一个已经成熟的个体它太过强大,对它进行活体研究所带来的风险是我们不愿意承担的。况且,”他看着David,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们即将拥有更加年幼的,更容易控制的‘研究样本’。”

David冷冷地看着他:“它们将会是所有人类的威胁,并且除此之外,你没办法永远控制Calvin。它会逃走,这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不是Jordan医生,你所需要考虑的问题了。”Kent放下钥匙,“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顺利产下这一批研究样本。”

David已经不想和他进行交流,只是摇了摇头,低头扯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紧不慢地踱步,语气带着几分装腔作势的抑扬顿挫,“你能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你可以选择和外星生物同归于尽,你是个英雄,但是――”他停在他面前,“在拯救全人类之前,先拯救你的朋友如何?”

David决定忽视他不明所以的话,但下一秒,出现在他眼前的东西让他瞪大了眼。

Kent收回了显示屏。

“Miranda North,疾病控制学家,在国际太空站执行任务期间遭到外星生物的攻击,试图乘坐救生舱返回地球却因为意外飞往深外太空,半个月后被漂行航线附近的飞船成功截获,由于长期缺乏氧气食物和水源现在依然处于深度睡眠状态。”Kent俯视着他,“你应该知道,只需要我的一个命令,她就可以永远继续地睡下去。”

David握紧了拳头。他想冲着那张脸挥上一拳,再一拳,看着他鼻梁上的眼镜碎裂在地上,高傲冷漠的眼神充满恐惧。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愤怒的感觉了。

但他没有动。他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

上一次他没能救成Miranda,但这一次,他可以。

Kent满意地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最终变成一片死寂。

不必再隐瞒伪装所为他们带来的好处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询问有关Calvin的一切细节,以及在David身上进行各种实验――和外星生物进行交配并孕育其后代的人类,同样具有着十分的研究价值。

而房间的层层防护也没有再隐藏在暗处的必要――David看着周围的透明玻璃,看似脆弱的存在却能抵挡住炮弹的轰击。

这里已经从病房变为了一间实验室。

实验品是什么则不言而喻。

David再次变得沉默,除去被询问时一言不发地待在床上,试图采取无声的抵抗,不过收效甚微。

他感受着身体中的生命日益长大。终于,在某一天的午后,他被送往无菌室进行消毒,随后进入到密闭的手术舱内。

如同Kent所说,为了最大程度保证外星生命的存活,他需要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接受手术。

他被禁锢在手术台上,坚硬和柔软的材料交替着将他牢牢绑住。他看到玻璃罩外Kent兴奋的表情和那些戴着口罩的人唯一露出的毫无情绪的双眼。

刀锋划开皮肉的剧痛让他想要大叫,但卡在口中坚韧的物体让他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他开始痛恨这该死的被调理得十分健康的身体,在极端的痛苦下依然能够保持清醒。他奋力挣扎,但禁锢着他全身万无一失的防护设施只让他产生了十分微小的移动。

透过泪水迷蒙的视线,他看到被机械手臂取出的白色卵状物,没有像以往一样迅速死去,而是含着生命的讯息被小心带离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或是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应当已经被废弃了的“实验品”,他依然得到了很好的关照。手术没有留下什么不良的后果,除了在挣扎过程中导致的一些皮外伤。

在第五天时,Kent来到了病房。

科学家略显憔悴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神采。David一言未发,自他进门后就将视线定在了他右手上。

顺着他的视线,Kent将手中的小型培养箱举到眼前,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看,火星生物的后代,生命的奇迹。当然,也是――”他透过透明的箱体看向David,“你的孩子。”

David看着培养箱中的生物。它和幼年时期的Calvin很相似,几片还未生长成触手的薄翼贴在内壁上,可以清晰看到内部深色的脉络。

Kent将培养箱放下,面对David道:“十八例样本中十五例成功存活――这是人类的一次成功,也是科学的一次成功。试想它们会为人类科技带来多大的改变,甚至是飞跃。他们应当感谢你――为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David Jordan医生。”

David厌恶地转过头。Kent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还有一个好消息。防火墙的成功加固让我们可以对入侵者进行直接的提取研究。虽然过程中损失了几个操作人员――”Kent耸了耸肩,“感谢他们为人类进步做出的贡献。总之,这一切是值得的。我们正在逐渐了解火星生物的构造。它们的细胞结构,运作方式,优势和弱点。这一切都将领导着世界科技的发展,带领人类进入一个新的纪元。”

David不再理会沉浸在美梦中的疯子,而是望着桌上的培养箱出神。

里面的小东西正从一个角落翻到另一个角落,像是在玩耍。小小的薄翼扫过内壁,不时拉出细长的丝线。

它就像当初在空间站的Calvin,幼小纤细,看上去像透明的蝴蝶翅膀一样,美丽而无害。

但在受到攻击时,又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反击,消灭一切对自身具有威胁的存在。

他发现他已经无法对它们产生恨意。不是因为它们来源于他的体内,而是经历了这一切的他,对这一场无声的斗争中的立场已经开始混淆。

他不再注意时间的流逝。一个星期,又或许是一个月,他再次见到了Kent。

科学家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天后我们需要你参与一项关于入侵者的实验,我希望你能够配合。”

David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用处”。

“如他们所说――‘对火星生物是否具有与人类相似的情感这一命题的研究’。”

“情感?”David低声重复道。

难得得到回应,Kent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在把第一批样本放到隔离箱旁时入侵者始终没有显著的反应,但在看到你的视听资料时总是表现得格外活跃。”

“他们认为这相当地值得研究。――那些愚蠢的人――上帝知道,如果出了什么事还不是要我负责。”他看了眼David,带着威胁,“所以你最好配合这次的实验,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David不置可否。

然而不管他是否决定做些什么――事实上他也没这个打算――他都没有实行的机会了。

第二天的傍晚,他正坐在灯前阅读,骤然响起的警报声让他手指一滑,撕破了正在翻过的书页。

他抬头。纯净且冰冷的白色已经变成了闪动着的红色,预示着危险和灾难。响彻楼层的警报直刺耳膜,夹杂着远处渐次响起的隐约的惊叫声和武器的声音。

他起身,走到这个“囚禁室”的边缘,手掌贴上冰冷的玻璃。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一天的存在早已确定,只不过是发生的时间未定而已。

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但他的内心十分平静。如果这里的所有人都死去,那么待在这里也只有死亡一个结局。或许在那之前他会被Calvin杀死,但是他更倾向于它会放过他这一可能,毕竟他已经可以推断出火星生物在未受到攻击时应当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在一般情况下来说。

都无所谓了。

他回到床上,将双手枕到脑后,看着猩红的天花板,半晌后闭上了眼。

耳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寂静,尖锐的警报声也消失了,静谧的空间中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直到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睁开眼。如同他为数不多的猜测之一,Calvin穿过房门来到玻璃前,灯光下红色的躯体像是染上了血迹,尽管他知道它可以吸收几乎一切的液体。

他没有感受到恐惧,只是坐起身来望着它。

Calvin的一只触手贴在玻璃上,朝向他的方向。

“Calvin。”仿佛呓语一般的低声轻唤迅速飘散在了空气中。

他不确定这一声下意识的呼唤是否能够穿过厚重的防弹玻璃,但Calvin似乎听到了。它开始击打玻璃,但显然无济于事。很快它停止了这一冲动的举动,来到房屋角落的控制台旁,用触手在上面几番操作后不耐烦一般啪地甩到一旁的墙壁上,随后转身离开房间,片刻后再归来时,David隐约看到其中它的一只触手似乎卷着一个像是断肢一样的东西。

他看着长久以来囚禁着他的玻璃房间的大门打开,Calvin从控制台旁穿过入口来到床侧,在他面前展开副翼。

宛如巨型树叶的透明膜瓣在他眼前伸展扩张。通常来说人类看到这副景象应当会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恐惧,但David没有。

他知道这不是为了示威或是杀戮。

他没有反抗,任由它们将自己包裹起来,随后是快速且平稳的移动。

半透明的膜瓣和深色的脉络透进的红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朦胧温和的暮色。

被光晕和柔软包围着的David在回到地球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完全的安宁和放松。

在轻微的颠簸中,他闭上了眼,任由自己的意识坠落,直到被柔和的黑夜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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